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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8章 神女和魔君(八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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飛花停落在了蘇念梔的身邊, 冰涼的觸感將她的思緒拉回。

蘇念梔面頰泛著緋色,她餘光中恰好可見同樣怔楞在了原地的謝妄清

她趕忙撐身而起,可當她的兩手撐在地面時, 一側的白花卻猛然打在了她的肘部, 令蘇念梔再次傾壓在了謝妄清的身上。

“唔......”

恍惚之間,蘇念梔似乎碰到了一處滾熱, 謝妄清輕哼出聲, 面色有些難看。

就在蘇念梔再一次想要起身時,白花幻化出了一方孔洞,孔洞慢慢向著兩側延展開來,隨即,孔洞之內的風旋一起, 將蘇念梔和謝妄清一起卷入了其中。

“少主!”

“少主!”

謝妄清被花所攔,強大的妖力在此刻竟然被人所封印,只能由著花旋將他和蘇念梔一起帶進孔洞內。

當眾妖的呼聲消失後,謝妄清已然處於孔洞內的秘境了。

“噗通”一聲, 謝妄清和蘇念梔掉落在了花田正中。

“嘶......”

蘇念梔的頭磕在了謝妄清的下頜前, 她輕然出聲,方想起身時, 忽覺後背處搭了層輕軟。

她回首一瞧,便見厚重的狐尾將她圍裹。

“謝妄清,你這是做什麽?”

蘇念梔艱難地站了起來,可狐尾仍然將她繞裹在了其中,如白絨外氅搭在了她的肩頭。

“你要是不想死得太早, 就閉嘴。”

謝妄清話音方落, 蘇念梔這才擡頭看向了四周。

她和謝妄清正處在一方花田的正中, 四下被形態各異的芳菲環繞。

然而......

在此芳菲盛開之地, 空中卻飄轉著鵝毛飛雪。

此種飛雪乃是秘境中的剔骨之雪,寒冽至極,蘇念梔以凡人之軀陷入此秘境,不消多時,便會被活活凍死。

而謝妄清乃是魔君,自然無恙。

“可是......”

“為什麽要給我圍他的狐尾呢?”

蘇念梔垂頭之時,目光所至,剛巧是那一條有著藍色長疤的狐尾搭在了她心口。

“他這是在救我嗎?”

她有些疑惑,那條嵌著疤痕的狐尾微微向上攀延,在蘇念梔的耳邊輕輕聳了聳。

蘇念梔脖頸向後一縮,才將離開那狐尾不過半指的距離,剔骨之雪便落在了她的肌膚上,猶如冰窖將她罩在了其中。

蘇念梔倒吸一口涼氣,狐尾再次盤繞在了她身前。

她猶疑了片刻後,輕啟唇瓣,小聲對著前方的謝妄清說到:“謝......謝謝你。”

卻聽站在其前的謝妄清,冷笑著回聲:“你謝早了,我只是打算回去再殺你。”

“讓你直接在這兒凍死,未免太無趣了些。”

謝妄清背對著蘇念梔,在滿地的清雪白光的反照下,他兩頰隱約掛了層淺淺的彤色。

他想著近日無趣,難得遇見了個蘇念梔這樣的人,還是得多留幾天,再好好玩玩兒。

現在就讓她死,未免有些太便宜她了。

蘇念梔瞧不見謝妄清的神色,她垂首斂眉,轉而擡手,試探著戳了戳那條帶有疤痕的狐尾。

“噢,那你回去殺吧。”

“明明就是他來著......”

蘇念梔堅信自己並未認錯,她敢肯定謝妄清就是當年的那只白狐。

況且,那時的白狐也曾在寒月時,將狐尾遞送在了她的兩膝之下,和現在一樣,將她繞裹在了其中。

蘇念梔的話音既落,四周再次歸於一片沈寂。

她餘光瞥了一眼謝妄清,只見謝妄清端立在前,似乎是在尋找出秘境的法子



蘇念梔亦是擡頭打量起了這片花田。

照理說,活人祭只會將祭品卷入秘境中,她也是第一次瞧見會有魔君被卷進此地的。

若不是方才那一團花刀讓她倒在了謝妄清身前,也許,入了這秘境的只有她一人。

而觀謝妄清的樣子,應當也不知曉如何出此秘境。

活人祭的秘境,從未有人能夠走出去,秘境只會慢慢蠶食人的意識,最後將其永遠地埋葬在此。

山嵐拂過,花田內瞬時便騰開了花香。

謝妄清的眸光微頓,這花田於他而言太過熟悉了。

當初,他正是在這方花田,永遠地失去了自己的娘親。

當花香入心時,一道強大的力量在他的心口匯聚。

旋即,少年漆黑的雙瞳轉化為了赤色,若幽火騰然。

而他搭落在身後的狐尾則不斷收緊。

蘇念梔察覺到狐尾收緊時,為時已晚,蓬松而又有力的狐尾將她纏繞在內,一張小臉全都被白絨所掩,蘇念梔使不出靈法,只能任由那狐尾吞噬自己。

她想應該是謝妄清突然變了主意,現在便想要了她的命。

也好,她生來便是會為魔而死的,殺不了魔尊,她也不能回到人間。

蘇念梔的雙膝被狐尾拍打,令她跪倒在地,當她的意識逐漸模糊時,卻突然落入了一則溫熱的懷中。

緊接著,繞在她頭部的狐尾散開,而她的脖頸則覆上了輕軟。

謝妄清將蘇念梔撲壓在花毯之前,他眸中瞧不見明光,唯有赤色的瞳孔沾帶幽火之色。

而他的發間卻生出了兩只絨耳,顯出了妖化之時的形態。

蘇念梔眉頭微皺,謝妄清必定是把她當作了獵物,想要啃噬其軀體。

她出於本能地將膝蓋抵在了謝妄清身前,然而她的力量微乎其微,反被謝妄清壓回。

與之一同到來的,還有脖頸一側的溫熱。

“嘶......”

蘇念梔哼嚀而言,她原以為謝妄清會將她當作獵物而啃咬,可當謝妄清埋首在她的頸窩處時,觸在她肌膚前的並非是尖牙。

而是白狐濕|潤的舌尖。

當其甫一相觸時,蘇念梔渾身僵凝若冰。

她垂在兩側的手微微弓起,心口起伏不停。

與此同時,靈狐仍在舔舐著白花一側,且,逐漸從其脖頸緩緩滑落,撫過了蘇念梔的鎖骨,心口,往隱秘之處探尋。

靈狐像是失去了意識,只顧著找尋香味的來源,就在他將將要觸碰到花香最濃之地時,猛然掀起的雪風將他推倒在地。

謝妄清清醒了。

他看向平躺在地上的蘇念梔,女子的衣衫堆疊出了褶皺,衣襟敞露,可見其裏月白色的小衣。

她兩頰落霞,微微呼氣,仿佛被定凝在了原地,無法動彈。

謝妄清眼簾輕顫,他全然不記得方才都發生了些什麽。

不等他將神緒理清,從那花田風旋中緩緩走出了一道人影。

那人步履輕慢,錦衣若水流波,一頭青絲被素雅的玉簪所挽,玉鞋停在了謝妄清的跟前。

謝妄清望向來人,女子眉如遠山,微揚的桃花眼裏蘊著清波。

他瞳孔一顫,鎖眉顫聲道:“娘親?”

頌瑤垂頭看了一眼謝妄清,並未回應他。

她擡步繞開了癱坐在地的謝妄清,最終在蘇念梔的身側站定。

“好孩子,我扶你起來。”

頌瑤屈身,扶著蘇念梔的腰,將她輕輕拉拽著而起。

蘇念梔的眼角點了淺淡的霞色,頌瑤擡手,將手中的錦帕疊成一角,想要替蘇念梔拭去眼角淚。

可錦帕

才將碰到蘇念梔時,她不自覺地便向後一躲。

蘇念梔方才似乎聽見了謝妄清喚眼前人為“娘親。”

可謝妄清的娘親早已亡故,又怎麽會再次出現。

頌瑤像是看出了蘇念梔的疑惑,她嘴唇微彎,嗓音輕柔。

“別怕,我是亡魂不假,但我總不至於去害你。”

頌瑤說著,便用錦帕點在了蘇念梔的眼角。

她小心翼翼地擦去了蘇念梔眼尾的淚珠,柔聲道:“妄清他弄疼你了吧。”

蘇念梔一楞,她倒不是因為疼而流淚。

而是因為方才謝妄清壓著她時太癢了,可自己如何也推不開謝妄清,癢得讓她流了幾滴淚。

她忽然想起將才失去了理智的謝妄清,那模樣不像是將她當作了獵物,而是......

蘇念梔的兩頰陡然騰升起霞紅,她曾和仙悟去過一方青樓裏捉妖,那青樓裏的男子也是像謝妄清這樣壓在他人身前的。

“我......”

蘇念梔兩唇翕動,她還未有發聲,倒是謝妄清沖到了頌瑤身邊。

謝妄清看著默默給蘇念梔擦淚的頌瑤,不禁問到:“娘親,你不記得我了嗎?”

他話音方才定住,蘇念梔和頌瑤齊齊轉頭看向了他。

少年的眸中染了水霧,頗有些委屈之色。

他的娘親,憑什麽給蘇念梔擦眼淚?

頌瑤默然片刻,忽而擡手打在了謝妄清的前額:“不聽話的孩子,你忘了近日是赤月之日嗎?”

頌瑤盯著謝妄清,只見謝妄清的耳根竟然攀繞起了紅暈。

“赤月之日......”

謝妄清斂眉呢喃,難怪他方才會失控。

赤月之日乃是靈狐的交|合之期,往常謝妄清可用強大的妖力壓制其本能。

可今日陷入了這秘境中,他的妖力被縛,所以方才會將蘇念梔壓倒。

“我居然把她當成了......”

謝妄清的低語還未消散,卻被頌瑤打斷。

“妄清,給這位姑娘道謝。”

謝妄清眉梢微動,嗤笑道:“為何要向她道謝?”

頌瑤偏頭,眉目緊鎖,瞪了他一眼道:“若不是昨夜這位姑娘放了兩只芍藥在我的靈牌前,今日我是無法與你們相見的。”

“那芍藥是這姑娘用仙靈血所化的,而她的仙靈血中又混進了你的妖血,以此為媒,將我的亡魂引了出來。”

“不該向她道謝嗎?”

說罷,頌瑤甚至擡手將蘇念梔摟進了懷中。

驟然被頌瑤摟入懷時,蘇念梔秀眉一蹙。

自她幼時被仙悟帶走,以作祭司時,她便再也未有見過自己的阿娘。

每當她從睡夢中驚醒時,總會羨慕那些有阿娘在身邊的孩童。

頌瑤輕扣住了蘇念梔的後背,將她往自己的懷裏帶。

蘇念梔靠在頌瑤的身前,甚至擡手環住了頌瑤。

謝妄清冽眉攢擰,他正想問蘇念梔為何要環抱他的娘親時,頌瑤再次低斥而言:“妄清,快些向她道謝。”

謝妄清拗不過頌瑤,想他一介魔尊,竟要向蘇念梔道謝......

回去後,定要將她好生折磨一番。

“謝......謝謝你。”

謝妄清輕飄飄的一聲落定,眸光中卻映照出了蘇念梔略顯蒼白的面色。

她一雙清眸裏還盈著淚珠。

有哪麽疼嗎?

他方才又沒用多大的力,並且什麽事兒都還沒做呢。

謝妄清突然僵頓,忙將這個念頭從腦海中擯棄。

“好了,好孩子,告訴我,你叫什麽名字?”

頌瑤見謝妄清道了謝,也不再追究,反倒是扶著蘇念梔走到了風旋之口前。

蘇念梔應聲道:“我......叫蘇念梔。”

頌瑤彎唇一笑:“梔梔啊,我也喜歡花。”

“多謝你昨日的芍藥,讓我還能和妄清再見一面。”

頌瑤以亡魂之身居於這秘境中,她何嘗不想再見謝妄清一次?

可謝妄清往往獻祭而來的活人皆是心術不正之人,根本不可能打開秘境之門。

直到今日遇見蘇念梔,她才有機會見到謝妄清。

不過......

她到底是亡魂之身,是不可能一直在此處呆著的。

頌瑤話音方落,便松開了蘇念梔,轉而拉起了謝妄清的手。

她取下了自己墨發間的白玉海棠簪,置放在了謝妄清的掌心。

“妄清,娘親在這兒過得很好,你不用再找活人獻祭了。”

“娘親只盼你康寧便好。”

頌瑤清柔的話音被微風推散,等她的聲音徹底消失之剎,風旋之口再次開啟。

“妄清,再見了。”

頌瑤向著謝妄清和蘇念梔淡淡而笑,風旋將蘇念梔和謝妄清卷入其中。

而頌瑤則微擡兩手,手腕翻轉之際,孔洞之內陡然掀起冽風。

少年捏著海棠簪的手不斷扣緊,卻只能看見頌瑤越來越模糊的身影。

直到孔洞關閉的剎那,頌瑤徹底消失。

沈雲飄散,晨光穿過鐵壁罅隙,光束直落在魔域的荒地上。

祭臺前的鬼火不滅,哀嚎不止。

“魔君竟然被那妖女帶走了,今後我們可怎麽辦吶?”

“魔君!”

烏泱泱的妖鬼發出嘶吼之聲,紛紛泣出血淚。

在這泣淚中的妖鬼裏,只有風影神情自若。

他皺了皺眉,思索了半晌後嘆道:“照話本裏寫的那樣,他們在一個地兒獨處了幾個時辰,也該回來了呀。”

風影的嘆聲方落,祭臺前忽然顯出飛花漩口。

“少主!”

“是少主回來了!”

妖鬼高聲而喝,白花漩口內顯出了玄色的錦袍。

風影隨著眾人望去,唯見謝妄清緩緩從那漩口中走出,而他寬大的外氅之下,卻露出了一方皦玉色的衣角。

“少主怎麽抱著她啊?”

“奇怪,這小神女怎麽還活著?”

風影身側的兩只蛇妖疑惑出聲,只因謝妄清懷中正抱著蘇念梔。

謝妄清無視了眾妖之言,朝著立在最遠處的風影開口。

“風影,將她繼續關起來。”

他擡手一揮,將蘇念梔扔給了風影。

方才在風旋內,蘇念梔竟倏然暈了過去,這要是即刻斷氣兒了,他還怎麽玩兒?

好在只是暫時陷入沈暈中,丟去牢裏睡一覺就好。

風影從謝妄清處接過了蘇念梔,又喚來了斑虎和灰狼將蘇念梔擡走。

祭無則跟在了謝妄清身後,他餘光打量了謝妄清幾眼,試探出聲:“少主,我們......”

“不殺了蘇念梔嗎?”

在祭無的印象中,謝妄清帶回來的“畫皮”可從沒有活過這麽久的。

謝妄清聞聲眼睫輕顫,不過一剎,便斂去了異色。

“留著,再玩兒玩兒。”

黑暗的地牢中,處處滲透著腐黴的氣息,混雜著令人作嘔的血氣,在不見天日的牢籠裏蔓延。

“蘇姑娘,你又回來了。”

陸明懷捧著自己手中的白面饅頭,話音中盡是肯定之意。

他像

是早就料到了蘇念梔會活著回來一樣,若無其事地擡頭掃了一眼蘇念梔。

然而,他目光卻在看清蘇念梔後微滯,連帶著他身側的扶翎亦是微怔。

扶翎費力擡起了自己的手,指向了蘇念梔微敞開的領口道:“梔梔,那魔頭對你做了些什麽?”

扶翎正說著,即刻便做起身之狀。

“翎姐姐,我沒事。”

蘇念梔按住了扶翎,扶翎受的傷比她和陸明懷要嚴重,若不能多加休息,不知何時才會恢覆。

扶翎面露憂色,她偏頭看向蘇念梔時,尚可見女子霞色未褪的兩頰。

蘇念梔嘴角扯出一道笑弧,輕聲對扶翎道:“我真的沒事。”

“沒事就好,他若是敢做什麽事,我們就......”

陸明懷在扶翎身邊附和,可話才說到一半,他忽覺這些不過是空話罷了。

他們之中......好像沒有人能夠打得過謝妄清的。

“蘇姑娘,既然你已經回來了,後日的事,你考慮得如何了?”

陸明懷還是想要讓蘇念梔頂替自己的身份,趁著去骨淵給妖鬼療傷時,逃出魔域。

他將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蘇念梔身上,唯有蘇念梔是最有可能逃出魔域的。

蘇念梔聞言,思忖了半晌後,這才輕擡眼簾,諾諾應聲:“我想試一試。”

兩日後

當鐵門被人重重推開時,“嘭”聲打碎了地牢的死寂。

“陸明懷,起來,隨我們去給妖鬼療傷。”

鬼兵朝著闔眸養神的陸明懷踹了兩腳,陸明懷緩緩睜眼,並未多言,照例挎上了自己的藥箱。

“走快點兒!”

鬼兵嫌陸明懷走得稍慢,因此擡手推了他一把。

然而鬼兵的手才碰到陸明懷,守在地牢中的斑虎和灰狼竟向著他顯露獠牙,低吼出聲。

“做什麽?”

“你們倆反了?”

鬼兵將斑虎和灰狼往兩側驅趕,可斑虎和灰狼卻在陸明懷的身前站定,嗅了嗅陸明懷的氣味,甚至用牙輕輕咬住了他的衣角。

陸明懷眉梢一挑,他俯身丟給了灰狼和斑虎兩塊兒骨頭:“去,那邊兒去慢慢吃。”

斑虎和灰狼這才叼著骨頭,搖尾走到了另一側。

鬼兵覷了一眼陸明懷,哼聲道:“快走!”

鬼兵押著陸明懷出了地牢,陸明懷原以為他會將自己帶去骨淵河,給受傷的妖鬼療傷,卻不曾想,鬼兵將他帶到了月宮。

當陸明懷在月宮之前站定時,俊眉微皺。

他垂首而思,低聲呢喃道:“月宮......是謝妄清的居所。”

“楞著做什麽?”

“還不快進去?”

陸明懷還未將話說完,便被鬼兵一腳踹進了月宮之內。

甫一入殿,陸明懷便被刺鼻的血腥氣所驚,他輕輕咳嗽了兩聲,強忍住內心滾湧的惡心,走到了月宮正中。

殿中僅有的一盞燭燈盛著淺淺的幽火,從罅隙竄入的冷風肆意攪動著那簇火苗。

“陸明懷,這兒就交給你了,務必要給我們少主好好療傷。”

祭無拍了拍陸明懷的肩頭,這才和風影並肩走了出去。

只是風影從陸明懷身邊經過時,停頓了半晌,他鼻子微微皺起,像是在輕嗅著什麽。

“你!蘇念......”

風影猛然睜大了雙眸,驚詫地望向陸明懷,他還未開口將話說完,便被祭無拉出了月宮。

“快走,要是少主知曉咱們瞧見了他受傷的模樣,明兒個就扒了你的皮!”

祭無拖拽著祭無而去後,殿中再次歸於沈寂。

“呼......好險。”

蘇念梔嘆聲而言,她想風影應該是認出了是她假扮的陸明懷。

她本是照著陸明懷所言,今日出來替骨淵的鬼兵療傷,誰知卻是來了月宮,給謝妄清療傷。

蘇念梔凝眉,她目光轉而看向了玉殿之上的玄衣少年。

少年平躺於玉榻,一身玄衣似乎被鮮血浸染,搭在榻沿的衣角,正源源不斷地往外透著血滴子。

蘇念梔緩步走到了玉榻前,這才看清了謝妄清所受的傷。

少年的左心口空出一則窟洞,窟洞之內血肉纏繞在了一起,黑色的毒蛇啃噬著其赤色的心。

現今的謝妄清不比往日,只要蘇念梔趁著他昏迷之時,用靈法取出他的那顆心,再以熾焰火燒毀。

從此,世間再無魔尊可言。

她眸光在少年的身前頓凝,忽然間,雙目中倒映出了白影。

白絨的狐尾盤繞往上,想要替謝妄清擦去面頰的血跡。

少年清雋朗逸的面容上落了幾滴汙血,鼻骨處的血跡如紅痣點綴在其右側。

即便是受此重傷,少年的眉眼也顯出疏朗之色。

蘇念梔望著那狐尾瞧了許久,等到燭火飄然欲熄時,她像是下定了決心。擡手覆在了謝妄清的心口之前,輕輕闔上了雙眸,掌心凝出一團熾焰火。

“救命!”

蘇念梔的眼前忽然浮現出謝妄清受傷之因。

誤入深山的母子被一白骨堆積而成的骷髏鬼所抓。

男童的母親已然被骷髏鬼吞吃入腹。

就在骷髏鬼要將男童吞進腹中時,玄影閃過,將男童從枯骨的手中奪走。

“別亂動。”

謝妄清將男童藏在了樹後,他本想取出承影劍將骷髏鬼斬殺,然骷髏鬼自知不敵謝妄清,轉身撒下迷灰,蒙住了謝妄清的雙眼,又奔向了那男童。

謝妄清兩眉一皺,直接以身擋在了男童之前。

“哥哥!你背後!”

“滾!”

謝妄清沖著那男童低聲而斥:“要想活命,就快點兒滾出去!”

男童被謝妄清擡手扔出了山,而他的左心口則被一只骷髏骨所穿刺。

“怎麽會?”

當眼前景消散時,蘇念梔掌心的熾焰火也立即湮滅。

“是為了救人類?”

蘇念梔猜是因那男童讓謝妄清想到了幼年的自己,因此才會出手相救。

可仙悟說過,一只妖......

是不可能會存有善心的......

蘇念梔的手懸在謝妄清的心口之上,熾焰火湮滅的剎那,幻化出了幽藍色的微光。

蘇念梔猶豫了。

她不知究竟是殺謝妄清還是救謝妄清。

然而,在那幽藍色的光芒匯聚成圈之際,蘇念梔的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量所縛。

冽風旋過,將殿中唯一的燭火撲滅。

蘇念梔被謝妄清拉拽倒在了玉榻之前,當謝妄清的手碰到她的纖腕時,陸明懷的障眼法立刻失效。

夜波之中,謝妄清擡眸望向自己身前的女子。

烏發垂落在他染了鮮血的心口,一張慘白的小臉藏著倔色。

四目相對之時,少年的目中帶著輕笑。

謝妄清挑了挑眉說到:“你扮成陸明懷的樣子,是想逃?”

“我......”

蘇念梔和謝妄清靠得很近,二人鼻尖相觸,她前額的汗珠滑落至少年的鼻骨,最後向著兩側順流。

她掙紮著起身,可右手卻被謝妄清緊緊按住。

謝妄清慵然擡眸,他正想開口時,殿門被人沖破。



少主!發生何事了?”

“是不是陸明懷那小子不安分?我們這就把那小子拖去骨淵沈入......”

風影和祭無聽見殿中的動靜,立刻破門而入,可眼前之景卻令他二人微怔。

白紗帳幔傾覆的玉榻前,月白與玄影相融。

女子的一頭青絲從肩頭滑落,最後蓋在了少年的胸膛上。

她兩手都被謝妄清攥扣在了掌心中,因此,蘇念梔整個人都與他相靠,一絲細縫也難以窺見。

風影和祭無呆滯了半晌,直到謝妄清冷眼掃向他二人才回神。

“拖下去。”

謝妄清幹脆地吐出三個字,祭無立時上前將蘇念梔從謝妄清的玉榻前拉了下來。

就在祭無要將蘇念梔拉出月宮時,蘇念梔卻從袖中取出了一只白玉瓶,丟在了玉榻上。

“不想死就吃藥。”

“啰嗦什麽!”

祭無打斷了蘇念梔的話,兩肩微抖,趕忙將蘇念梔帶走。

謝妄清望著那愈漸模糊的身影,眼簾微垂,他將那白玉瓶攥在了手中,輕輕摩挲了一番,仿佛還留著女子掌心的餘溫。

風影站在玉階之下,他踟躕了片刻,在確定謝妄清此時還沒有殺人的念頭後,這才挪著步子到了他身邊。

“少主,這小神女天天都想往外邊兒跑。”

“咱們不如......”

“不如怎麽?”

謝妄清揚了揚左眉,瞥向風影。

風影撇了撇嘴,定聲說到:“咱們把這個小神女給鎖起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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